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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经济危机中，希望破碎的西班牙年轻一代

　　环球时报特约记者李雪报道，过去10多年来，西班牙是欧洲经济最欣欣向荣的国家之一，但是，一场经济危机席卷而来，暴露出了隐藏在经济增长背后的结构性缺陷，而受创最重的莫过于这个国家的年轻人。最新一期《时代》周刊欧洲版封面故事为人们讲述了西班牙“失望一代”在经济寒风中的挣扎和无奈。而毫无疑问，西班牙的年轻人的遭遇正是整个欧洲年轻人的缩影。

　　雄心受挫的年轻一代

　　不久前，洛蕾娜-多明戈兹对未来还满怀信心。她在西班牙南部城市维戈的雪铁龙汽车厂有份薪水优厚的工作。她最近刚刚搬去和男友奥斯卡一起住，并将她自己的公寓挂牌出售。这对年轻人周末通常都是和朋友一起在酒吧里度过，他们还打算夏天一起去旅行。对于23岁的洛蕾娜来说，这是不错的生活。

　　但是危机来了。洛蕾娜几次降价仍没能卖掉公寓，她感到经济衰退的影响。卖房失败对洛蕾娜未来的计划产生了影响。不过，直到去年12月，她才感到了经济危机的全面袭来。就在圣诞节前，雪铁龙解雇了3000名员工，其中90%都在35岁以下，洛蕾娜正是其中之一。此后她依靠父母偿还房子贷款。她说：“我一直以为我可以比父母做得更好，但是现在那似乎变成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。”

　　把他们称为“失望的一代”吧。当经济衰退在欧洲各地加剧，年轻人受到最大的伤害。没有别的地方比西班牙更明显。在西班牙，总人口的失业率超过了17%，而每3个25岁以下的青年中就有1个没有工作。许多人不明白正在发生地一切。他们成长于20年的强劲经济增长之中，他们乐观地认为他们会比父母一辈过得更好。

　　但是现实是严酷的一课。年轻的西班牙人发现，要购买自己的房子已变得不可能。西班牙青年委员会主席丹尼尔-洛斯陶说：“一整代人的雄心壮志遭遇了挫折。”

　　20年繁华一朝破碎

　　在不久以前，西班牙还是欧盟最成功的故事之一。1992年，西班牙的人均GDP只有欧盟平均水平的70%，到2006年，西班牙的人均GDP已经相当于欧盟2004年以前的15成员国平均水平的90%了。经济增长推动失业率下降，过去20年来徘徊在20%左右的失业率在2007年降低到了8.3%。经济增长也吸引了成千上万的移民来到这个在上世纪50和60年代居民外迁的国家。

　　要了解西班牙的变化，值得研究一下维戈市。维戈位于加利西亚省的西北部，是一个有着30万居民的城市，维戈有着骄傲的工人阶级，过去数十年这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。

　　维戈的雪铁龙工厂1958年成立，到2007年，该厂每年可以生产54.7万辆汽车，成为雪铁龙欧洲产量最高的工厂。它也是加利西亚地区最大的企业，直接雇佣了超过1万名当地人。这些稳定的、薪水优厚的工作让这个曾经混乱的港口变成了宜人的海滨城市。到1990年以前，维戈已经有足够多的雄心勃勃的年轻人，足以成立一所大学。

　　青少年大潮以及他们父母可以任意支配的收入支撑起了新的行业。2005年，拉蒙-冈萨雷斯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开了他的纹身店，这是这条大街上的第三家纹身店，生意十分兴隆。他说：“学生、雪铁龙的工人和雪铁龙工人的子女让我忙个不停。”

　　接着，西班牙房地产一落千丈，美国也出现了金融动荡，全世界都陷入了经济衰退。现在，冈萨雷斯的纹身店空荡荡的。附近的咖啡厅、儿童服装店、律师事务所、家具店、语言学校都在经济衰退中关门大吉。

　　西班牙年轻人钱包缩水

　　帕特里西亚-波泰拉不久前还愿意为纹身花大钱，但现在他能列出一系列经济危机对他的影响：不再买衣服、不再度假。波泰拉说：“以前可以一时兴起就去买衣服，现在父母不让我这样做了。”

　　西班牙遭受重挫。2009年西班牙的GDP可能会收缩1.6%。西班牙年轻人感受的经济萎缩的第一点就是他们的购买力。维戈大学社会学家阿尔伯托-萨科说：“孩子们今天是带着消费主义期望成长起来的，当他们无法保持它们时，就会感到挫败。但是更多的挫败还将发生在他们对于工作和房子的期望上。”

　　波泰拉和她的朋友当然知道还有比购物更值得忧虑的事情。20岁的宝拉-罗德里格兹正在读新闻专业。“但是这一行根本没有就业机会，因此我可能会在学校里待得更久一点，再读一个学位，”她这样说。

　　“月薪千元族”

　　年轻人找不到薪水体面的工作，这是欧洲大陆最大的失败，这个现象很普遍，在一个又一个国家，人们都用简洁明了的词汇来描述这挫败的一代。在法国，他们被称为jeunesdipl?més，在希腊，他们被称为“600欧元一代”，在西班牙，他们被称为“月薪千元族”（mileuristas）。西班牙青年委员会主席丹尼尔-洛斯陶解释说：“"月薪千元族"（mileuristas）指的就是那些不管教育和培训程度多高，但是每个月只挣1000欧元的人。他们可能有硕士学位、能说好几国外语，但是他们也只能获得低层次的工作，在这些工作岗位上，如果幸运的话他们可以每个月挣1000欧元。这会让你疑惑：如果你终究只能做一个收银员的话，那去读大学还有什么意义呢？”

　　这并不新鲜。自欧洲采纳了共同货币以来，年轻人就在抱怨他们变成了“月薪千元族”，许多工作的不稳定性产生了某种被迫延长的青春期，无奈啃老。2008年，西班牙减少了62万个工作机会，仅今年3月一个月就有12.4万人加入了失业大军。不仅工作机会变少了，那些仍然在工作的人也挣得更少了。维戈市议会女议员艾奥兰达-维拉斯科说：“这儿的人们只希望能当上“月薪千元族”就不错了，他们现在是月薪800欧元一族。”

　　青年人年近“而立”难独立

　　像珍妮弗-费尔南德兹这样的人这么绝望并不稀奇。当23岁的詹妮弗2005年开始在阿格鲁纳大学开始学习社会学时，她的父母还负担得起为她租一间宿舍，后来又为她租了一间校外的公寓。但是去年，预算变紧，她搬回了家，坐90分钟的火车通勤上学。费尔南德兹看不到任何结束对父母依赖的可能性。“我的父亲是机械操作手，我的母亲是个家庭主妇，他们供我读书以便让我能比他们过更好的生活，”她说，“他们真的很难理解为什么我找不到工作。”她放弃了成为社会学家的目标，转而考虑投身西班牙最后的就业避难所：准军事的国民警卫队。

　　经济危机对那些20多岁、没有大学学位的年轻人影响更大。在维戈的失业办公室，各种年龄和背景的人都来办手续，以便获得失业救济。很难忽略的是这些人中占据压倒多数的30岁以下失业蓝领工人。24岁的曼努尔-鲍从18岁以后一直是一名电工，他的合同都不是长期的，但是总有足够的工作让他忙碌。现在，随着建筑业萧条，鲍也没活可干了，他的失业救济也快不够用了。他悲伤地说：“现在我只能靠我妈了。”

　　不过，不仅仅是失业让西班牙的年轻一代惊醒。伊凡事实上有工作，他每天凌晨4点就来到维戈的码头，为他父母的鱼类批发生意帮忙。但是最近一段时间，他和他的家人每个月不到月底就入不敷出。他说，那是他为什么现在贩毒的原因。贩毒在这个以可卡因主要流入点的港口并不是什么太不寻常的事情，但是伊凡在承认这件事时的冷淡凸显出了他的绝望。在被问及他是否希望超过他父母的生活标准时，伊凡苦笑着说：“我没有要超过他们的期望，我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期望。”

　　西班牙18到35岁的青年中有53%都和父母一起居住，伊凡也是。社会学家萨科硕：“我们不期望我们的孩子能够独立和离开家，而当他们做不到那些时，父母也不会觉得失望。”家里有个年近30的孩子，特别是这个年近30的孩子还需要父母帮他付电话账单，这常常引起冲突，有时候甚至引起家庭暴力。

　　失业潮带来社会危机

　　在维戈，当地政府试图修建政府补贴房，这样年轻人更容易地开始自己的生活。在高速公路的旁边，Navía开发项目由一些颜色鲜艳的高层建筑组成，其中许多幢楼还在建筑中。这里有一些商店和咖啡厅，许多父母带着年幼的孩子填满了新建的运动场。一家对经济萎缩有着敏感触觉的餐厅提供套餐——三道菜加酒和咖啡只需5欧元。

　　发型师贝琳-奥提兹和她的丈夫乔瑟斯住在这些新公寓里。乔瑟斯有一份稳定的公务员工作，由于政府的帮助，这对夫妇每个月只需要还400欧元的贷款。但是贝琳的不安仍然显而易见。她在谈到她工作地美发沙龙时说：“我们曾经每天有10个客人，现在我可以从早上8点到下午6点都没有一个客人。”

　　一些年轻的欧洲人已逐渐开始厌倦等待。去年，警方在希腊雅典打死一名15岁的男孩引起了希腊年轻人为期数周德骚乱。许多评论家将这次爆发归咎于无政府主义组织，但是就像在欧洲其他地方一样，结构性的缺陷也需检讨。巴黎经济学院的研究员费利佩-阿斯肯纳兹解释说：“在希腊，劳动力市场所有的流动性都来自年轻的工人，而当40或50多岁的人们薪水增长时，年轻工人的薪酬水平完全毫无提升。希腊的问题源自一个事实，那就是年轻人对未来的期望比他们的父辈更消极。”

　　当欧洲各地的青年失业率大大高于总人口的失业率（25岁以下青年的失业率达17%），一些国家就变得更脆弱。德国企业倾向于雇佣年轻的员工，但是法国和西班牙企业喜欢用临时合同。

　　而随着经济不景气的深化，这也反过来加剧了数百万欧洲年轻人深刻的挫折感和绝望感。在某些方面，那些好年月让事情变得更糟糕。维戈市的失业汽车工人洛蕾娜-多明戈兹从未在雪铁龙获得过长期合同，但是有几年她曾经挣到过不错的薪水，而且她盼着公司能给她长期合同，未来充满希望。现在，她把时间花在寻找诸如餐馆服务员、卖保险、办公室清洁工之类的工作上。她说：“我这一代人生在衣食无忧的时代，我猜我们过去的期望可能是太高了。”